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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铃花的花语(蓝铃花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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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铃花的花语(蓝铃花图片)(图1)

看书这件事就是和遗忘作斗争,一边看、一边忘,就像神话里西西弗斯推石头上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虽然无效无望,但是最终在记忆中残留了一些碎片,在未来的某个时空,一个名词、一个光影、一个气味或者一个声音,就能唤起脑海深处还未清除的记忆缓存。

蓝铃花的花语(蓝铃花图片)

读大学的时候一口气看完《呼啸山庄》,那种强烈的情感和饱满的情绪感觉比《简爱》震撼多了,放下书心潮澎湃,想呼啸、想呐喊。但是多年过去,连人物情节都忘光了,就记得一个片段,暴风雨中窗外一个声音凄厉地喊“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还记住了《呼啸山庄》的结束写得非常美,当时反复回味在笔记本上手抄了一遍。好像是以铃兰花为结尾,从此记住了这种没见过的植物。

记忆中美好的铃兰花

搜了一下,《呼啸山庄》的结尾是这样:

在那温和的露天,我在那三块墓碑前留连徘徊,望着飞蛾在石楠丛中和钓钟柳中闪扑着翼翅,倾听着柔风在草上飘过的呼吸声,不禁感到奇怪,怎么会有人能想象,在这么一片安静的土地下面,那长眠者竟会不得安睡呢。

什么?钓钟柳?铃兰花呢?记忆又出现了可怕的偏差吗?!

又搜了另一个译本:

我在那温和的天空下面,在这三块墓碑前留连。望着飞蛾在石楠丛和兰铃花中扑飞,听着柔风在草间吹动,我纳闷有谁能想象得出在那平静的土地下面的长眠者竟会有并不平静的睡眠。

对了,这才是记忆中的感觉。

跑去查了英文原版:

Ilingeredroundthem,underthatbenignsky;watchedthemothsflutteringamongtheheath,andhare-bells;listenedtothesoftwindbreathingthroughthegrass;andwonderedhowanyonecouldeverimagineunquietslumbers,forthesleepersinthatquietearth.

harebell是风信子或者蓝铃花,从“温和的天空”、“石楠”、“柔风”这些来看,随风摇曳的蓝铃花更贴切一点。

但竟然是蓝铃花(兰铃花),不是铃兰花。谁说汉语语序不影响理解的,完全是两种植物,这么多年对铃兰花的爱原来是芳心错付了哈哈哈。

铃兰花和蓝铃花

两个译本比起来,前一个译本差多了。小时候学校后面是烈士陵园,那里的草长得高大茂密,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在那里追逐打闹,躺在烈士墓上的野草间背书。可能因为这潜意识深处的记忆,《呼啸山庄》这个墓地上春风吹过铃兰花还是蓝铃花的结尾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当时我看的是第一个译本,可能不会这么喜欢《呼啸山庄》了。

与这个隽永的结尾相提并论的,大概是杜拉斯《情人》那个开头了: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渡边淳一写过一本《小说的诞生》,从写作者的角度写了一些写作技巧,其中就写到怎么样构思小说的开头和结尾。他很赞赏川端康成《雪国》的开头: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

精巧的开头几句话就营造出一种氛围,而巧妙的结尾则戛然而止让人回肠荡气或者回味良久。

蓝铃花还出现在另一本风格迥异的小说中:

温斯顿沿着小径一路走来,穿过了斑驳的光影组合。每当头顶上的树枝分开时,他踏进的是黄金洼。他左边的树林下方,盛开着欲迷人眼的蓝铃花。微风像在亲吻他的皮肤。这天是五月二日,从树林里更深的地方,传来了斑鸠的咕咕叫声。

完全没想到,看的时候也没注意,在《1984》这本沉重的小说中,有这么一段关于蓝铃花的描写。当然,这一分钟穿过蓝铃花海的画面有多美,后面温斯顿面对的深渊就有多深。

紫色的蓝铃花、白色的蓝铃花和白色的铃兰花

这一段还写了温斯顿考虑去幽会的地点,疫情时期读来格外意味深长:

一般说来,你不能认为在乡下就一定比在伦敦安全得多。当然乡下没有电屏,可是总有危险,不知道哪里隐藏着话筒,你的声音会被拾音并辨认出来。再者,一个人出趟远门难以不被注意到。外出范围不超过一百公里,不需要在通行证上签注,但有时候火车站会有巡逻队,他们会检查在那里看到的任何一个党员的证件,还会问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看完一本书记住一种植物的还有《日瓦戈医生》和花楸树。大段大段的景色描写,常被视为阅读旧俄小说的拦路虎。但是,恰恰是这大段大段的景色描写,让人能体会到写作者通过主人公表现出来的那种对祖国沉重的爱。在《日瓦戈医生》,反复出现的是花楸树。以至于一提到花楸树,就想到茫茫的俄罗斯原野。

新疆雪原(尼佬摄)

在这里,在从营地和林子向外去的出口处,如今已是秋天树叶落尽之时,光秃秃的林木使得视线十分通透,像是在这里开了一扇门。就在这个地方,长着一棵孤单而漂亮的花楸树,是所有林木之中唯一没有脱落叶子的,枝干上都是赤褐色的树叶。它长在一个低洼泥沼地里塔头墩子挺多的地方,树身直指高空,把一树像盾牌一般铺开的发红的坚硬果实呈现在铅黑色晚秋初冬的天色之中。披了满身如同寒冷的清晨一样明亮羽毛的冬季的小鸟,还有红腹黑雀和山雀落在花楸树上,慢慢地挑选着啄食个儿大的果实,扬起小脑袋,伸长了脖颈吃力地吞咽下去。小鸟和树木之间这种充满生命力的接近,这棵花楸树似乎真切地都看到了,执拗、固执了半天,它终于让步了,对鸟儿们怜惜起来。如同母亲对婴儿一样,解开衣襟,把乳房给了它们。“嗳,跟你们真是没办法。吃吧,吃我吧。我喂养你们。”于是也跟着笑了。

在这孤单而漂亮的花楸树下,有阴谋策划事件的士兵和酿制私酒的卫生兵被执行了死刑,也有士兵的妻子唱起了古老的俄罗斯歌曲,还是关于花楸树:

一只小兔跑在人世间,

跑在人世间和白雪铺满的地面。

它斜着跑过花楸树,

斜着跑过,对树哭诉。

是我还是兔儿的心太羞涩,

心太羞涩,心也畏缩,

兔儿,我怕那兽类的行踪,

兽类的行踪,野狼腹内空空。

怜惜我吧,花楸树丛,

花楸树丛,你那美丽的面容。

不可把你的美呈现给恶毒的仇家,

恶毒的仇家,恶毒的乌鸦。

你抛洒红色浆果一撮撮迎着风,

一撮撮迎着风,洒落人世间,洒落白雪中。

扔吧,把它们扔向家乡的一方,

扔向那边上的房子还有一扇小窗。

就是那边上的小窗和那间草房,

一个隐居的女人在那儿躲藏,

我那亲爱的,期盼的女郎。

你要在我妻子的耳边说一句轻声

热烈的话,充满了激情。

我是一名英勇战士,受尽被俘的折磨,

身在异乡的士兵心中寂寞。

我要从痛苦的俘虏生活中挣脱,

奔向我那美人的心窝。

《日瓦戈医生》中的花楸树和《1984》中的蓝铃花一样,短暂的美好之后紧接着的是更深更重的苦难。看了忍不住去查了一下花楸树,原来中国人耳熟能详的苏联歌曲《山楂树》,原名就是《乌拉尔的花楸树》,不知道为啥翻译的时候给改成了山楂树,可能中文里山楂树的发音更平易近人。花楸树在俄罗斯民歌中源远流长,可能是它的花很繁茂,显得生命力很旺盛。

最近看俄乌战争的新闻,连绵不断的死亡之中,村庄的梨花照旧开得惊天动地,格外令人伤感。《日瓦戈医生》、《静静的顿河》等俄罗斯文学对战争的残酷和反思描写到了极致,还是阻止不了后来的俄罗斯人继续发动战争。也许某一天人类打来打去灭绝了,这个星球上的花楸树和梨树依然静静地开放。

俄乌战争中的乌克兰村庄

俄乌战争中静静开放的梨花

花楸树在中国也很常见,海子写过花楸树:

《幸福的一日致秋天的花楸树》

我无限地热爱着新的一日

今天的太阳今天的马今天的花楸树

使我健康富足拥有一生

从黎明到黄昏

阳光充足

胜过一切过去的诗

幸福找到我

幸福说:“瞧这个诗人

他比我本人还要幸福”

在劈开了我的秋天

在劈开了我的骨头的秋天

我爱你,花楸树

故宫盛开的花楸树

有一年带孩子去郊外,看到花楸树的花以为是梧桐花。

那个看花楸树的下午,孩子在空无一人的草地上奔跑,四月的风一阵阵吹过野草和花楸树,发出细浪一样的声音。

想起顾城的诗: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每一个没有战争、没有瘟疫的看花楸树的下午,都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