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芋的养殖方法和注意事项(菊芋的养殖方法视频)
推荐文章
温禹
菊芋的养殖方法和注意事项(菊芋的养殖方法视频)
农历2020年的腊月二十八,我那劳苦一生,焦虑一生又纠结一生的母亲终于与世长辞,从此再也不用每日紧锁着双眉,恨不得从鸡蛋里挑出一根肋骨。
母亲是因糖尿病综合征并发肾衰竭和脑梗突然故去的。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她浑身异常不适,后来的某个瞬间,她觉得生命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于是冲着门外正在劳作的父亲喊了一句:秦志强,你快来!我可能过不了这个年了!
我的父亲秦志强一直知道母亲最近状况不好,但是他无能为力,七十多岁的人了,帕金森综合征导致他永远告别了精准性操作类工作和重体力活,只能给自家山上的板栗树剪剪枝喷喷药。但偌大一片板栗林,就算把他的老胳膊老腿累细,一年不过收入两万元,母亲去透析几次就花光了。我家早在几年前就脱贫了。但年老患病的父母却富不起来,如果不是生活在乡村,地里的产出可以保证果腹,真不知道他们的生活会怎样。
听到母亲的喊叫,父亲下意识地觉得她要走了,于是哆哆嗦嗦扔下手里的物品要去屋里看母亲。从父亲劳作的院子到屋里的距离不过三十几米,但他不知为什么双腿像灌了铅,等到近前的时候,母亲的双眼已经翻白,意识全无。他急急地喊邻居,找救护车……但是我家这里等于是个“孤岛”。“岛”上只有四户人家,那三户人家都是“恶邻”,其他村民离这里至少在一华里以上。所以最后只有一个路过的乡亲来了。等到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母亲已经咽了气。
母亲的后事办得凄凄惨惨戚戚,因为除了少数几个至亲,附近的村民和邻居一个也没有出场。后来是我的堂兄堂嫂前来帮助父亲和妹妹张罗了一切。出殡那天,因为亲戚的车停靠在我家上方的邻家门旁,邻居还出来把父亲骂得狗血淋头。沉浸在悲痛中的父亲这会儿实在是理屈词穷,只好让亲戚把车开到离家二百多米的马路上停放。后来,大家敬献的花圈不小心碰到了下方邻居家的大门,对方也出来大骂不已。父亲也没有理,他实在是没有心境去跟这些缺乏同情心的邻居对垒了。
随着母亲的逝去,被十里八村称为“奇葩”的父母的故事,也开始在我心里回旋。
1
我刚刚懂事那年夏季里的一天,住在上堡子的二大爷家的哥哥姐姐邀我去家里玩。本来不允许我跟任何孩子一起玩耍的母亲,那天不知怎么竟然允了我。事后我想,可能是母亲当时正跟父亲生气,脑子里烟熏火燎的,没太注意听我要做什么吧。
与哥哥姐姐们相聚是快乐的。他们从小受父母影响,每个人都热爱读书看报听广播,头脑里都是我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他们的演说般的陈述方式,把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我真的不知道,在我的世界里,还有这么多好听的事故,这么些有趣的知识。我所了解的生活,也不过是无休止的打骂和争吵,山上地里的活,以及柴米油盐,周围的邻居家似乎也是这样过活。
我家所在的这个堡子地处山沟沟里,这里距离与外界沟通的“康庄大道”——村口四华里。山路多年来都是泥泞的。就算三十多年以后的现在,路也不太宽阔,通往堡子里的路上还是没有公交车。
外面起风了。后来就下起了雨。小雨随后就变成了大雨。但哥哥姐姐们的演说实在精彩,我不忍心舍弃。可是当瓢泼大雨不断地洗涤二大爷家的窗户时,我突然就意识到该回家了。因为我出来的时间好像有些久,再不回去,母亲一定会打骂我的。母亲的打骂一向都是狂风暴雨式的,每每发作都不分地点不论轻重。就算她手里拿着燃着火星的烧火棍,也可能劈头盖脸砸向我。而父亲,他仿佛永远是个旁观者,因为如果他插嘴,母亲会用巴掌招呼他;如果他来阻挡,母亲就会一下子躺在地上双眼翻白昏倒,父亲就要去掐她的人中穴。所以我是不能犯错的,我犯错的风险太过巨大。我都怀疑,会不会有一天母亲一刀砍下去,我的人头落地,就像哥哥姐姐给我讲的那些坏人一样,从此不再有命了?只可惜,我不是坏人,我是她的女儿啊。
二大爷家的姐姐十岁,大哥九岁,二哥七岁,听到我要在大雨天回家,他们不放心,于是大哥和姐姐要送我。二哥说他一个人在家害怕,也要去。于是姐弟三个浩浩荡荡披着雨衣带着雨伞就把我送到了家门口。开了门,我没敢喊人,只是悄悄寻找。可是家里没有人。都去哪了呢?我想不到。还是大哥机灵,大哥说,三叔平时不是在生产队当保管员吗,说不定在生产队,至于三婶,也许串门去了。
就这样,哥哥姐姐们又浩浩荡荡带我来到生产队的值班室。
果然,父亲在。巧的是,母亲也在。只是父亲躺在炕上闭着眼睛若似入梦。而母亲则在旁边用手抹泪。一边哭还一边国骂俚骂齐发,带着哭音,透着委屈。
很多年后我才想明白:那间小小的值班室是父亲的避难所。每当遇上与母亲掰扯不清的事,他都会找个借口跑到这里避难。后来母亲摸到了父亲的这个“命门”,每当他来避难,她就紧随其后,把父亲最后的避难所变成第二战场。为了逃避与母亲的斗争,眼见着母亲一次次抢占了自己的避难所,使其沦为第二战场,当过兵的父亲终于想出了应对之策——装睡。在我们乡下,把那些一遇上事就躲在炕头睡的男人的情态称作“发面”。父亲就用“发面”来对付气急败坏的母亲,直到她实在是嗓子骂坏了,眼睛哭肿了,人也虚脱了只能回家休息。
而且我一直很佩服母亲的就是,明明她是没有道理的,却总能够在人前哭得伤心涕零,到后来大家甚至都来劝父亲多一些忍让。父亲已经忍让到极限了好不好?
据说父亲下生在奶奶的被窝里。大冬天在被窝里出生是个好事儿。被窝里多暖啊。上个世纪40年代末期父亲出生那年刚刚解放,全国人民都过着穷日子,奶奶家一贫如洗,能有床被子盖已经是大幸,何况父亲还是个婴儿!但是乡邻们都说,出生在被窝里的汉子,注定一辈子窝囊。父亲好像就照着大家的预言去了。当兵的时候拈轻怕重,后来到了炊事班。当了三年兵就嫌苦退伍回家,重新做回了农民。而同样去当兵的我大爷,一直做到正营职才转业回家,当上了不大也不小的干部,从此生活殷实。
后来父亲娶了母亲。母亲那时候长得好看。父亲一眼就相中了。可是娶回家却发现母亲是个悍娘子,凡事都要说了算不说,眼睛里好像还生着刺,看什么都不对劲儿,动不动就对人破口大骂,直骂得父亲瞠目结舌,只能忍气吞声。
大哥见父亲在装睡,母亲在哭泣,一个都不肯理我们,就大声打断母亲的哭泣说,三叔三婶,都快晚上了,回家做饭吧,青青饿着呢。但是母亲扭过头恶狠狠地说了句,饿不死她!然后接着有一声没一声地哭。父亲依旧是“发面”。
大哥把我拉到一边说,青青,要不我们送你回家吧。你看他们好像还要“战斗”一会儿。哥哥姐姐们想是深谙我这对奇葩父母的生活之道,因此用“战斗”一词来形容他们的状态。
我知道只能这样了,只好回家。
也不知过了多久,父亲终于委委曲曲地在母亲的推掇下回了家。
我以为他们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可以做饭吃了。却不想母亲回到自己的王国气势更胜。我听了半天,大意是她不想让奶奶继续住在东屋。因为奶奶在他们结婚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给过,而且还没有帮忙照顾孩子。她不想养这样一位对自己的人生毫无用处的老人。父亲偶尔插话一两句,意思是他们哥几个当初约定的,谁住老人的房子谁赡养老人,把奶奶赶出去实在是于理不通,为人不孝,他做不来。
父母那次战斗的结果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不过在那之后,奶奶就搬到了二大爷家住。又过了些日子,奶奶主动要求到敬老院居住。有儿有女的奶奶却要住敬老院,一时间成村民谈资。但是奶奶说了,她没脸住到二大爷家,因为二大爷一家是被她和爷爷在一天半夜赶出家门,并且立字据不用人家赡养的。大爷家在城里,她更不想去。大姑是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不能住女儿家。
再后来,我发现在对待奶奶的问题上,父母的观点似乎趋同了。母亲说奶奶不是好婆婆,父亲就说确实不怎么样。母亲说奶奶跟自己打架怪奶奶,父亲就点头称是。母亲还说奶奶之前跟她打架跳窗户出门把腿摔坏也是咎由自取,父亲仍然不说二话。
我觉得父亲是被母亲洗脑了。但我什么都不能说。我是这个家里最没有发言权的人。其实比我晚出生9年的妹妹也没能获得发言权。因为家里的发言权全在母亲那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她某一天早晨醒来想起哪个邻居太讨厌,想去收拾对方,父亲和我们姐妹二人就得跟着上门找喳。不然母亲会发疯般地咒骂我们。我们和邻居斗争方式永远是团队式的,所以邻居不敢造次,通常打过一两个回合就“收兵”。就算我们被关在邻居的大门外,我那以骂人见长的母亲仍然会站在那里再骂上小半天才离去。
2
1998年的时候,城里人下海,乡下人进城打工,人人都在想办法致富。可是由于不知怎样致富,我的乡里乡亲们有的是学城里人跟风去干皮包公司,有的因地制宜种果树,一穷二白的父亲试着去当力工,我也去县城打工了。家里条件比之从前有所好转。
这一年我遇上了生命中最疼我的那个人。他长相一般,家境一般,就是人品好,特别懂我。我长到21岁从来似乎没有遇见过暖暖的爱。我渴望爱,哪怕是怜爱。而他给我的不仅仅是怜爱。北方的冬天冷,他总是早早就到我的打工地点等着。一看到我出门,立即用棉大衣把小小的我裹住,然后带我去吃热腾腾的家常菜。我生病的时候,他心疼得整夜无眠。他还给我买各种好看的衣物,尽管他也不是很有钱。在他的呵护下,我仿佛第一次看见生活中的阳光,也是第一次发现阳光其实是有色彩的。它可以是绿色,那是内心充满希望的时候;它可以是粉红色,那是爱情到来的时候;它也可以是紫色的,那是我发现自己也可以追求梦想的时候。
生活是多么美好啊,我的爱情不期而至,我苦涩的童年、扭曲的少年和还在痛苦跋涉的青年,也许终将被幸福取代。这是我在那个小山村里艰难度着岁月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
我把他带回家,给父亲介绍,向母亲夸他。父亲看了看他,未置可否。母亲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
他走后,母亲问我,他将拿什么娶你?有没有房子?礼金会给多少?我说当时头脑里满满的是对未来的期许,我豪情万丈地跟母亲说,我爱的是这个人,不需要他有房子,因为我们都有双手,都能打工挣钱,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房子。到时候我们接您和爸去城里住。礼金我也不要,他的钱今后都会是我的。就像我的一切以后也都将是他的一样。但是母亲冷冷地剜了我一眼说,她嫁女儿必须风光,连房子都没有,礼金给不了十万元,趁早绝了这念头!
我没想到母亲会这样决绝,我知道她从来说一不二。为了争取我的幸福,让我的梦想变成现实,我哭着央求她。我说他是爱我的,他整个的心都在爱我,他一定会对我好的。求您允许我们在一起吧。但是母亲不依不饶,一口咬定要有房子和十万元,不然婚事免谈!
我珍视他给我的爱与呵护,从未跟他提及房子和礼金,母亲的要求让我太过为难。后来的几天,我不敢见他,怕见到他无法把母亲的要求说出口。可是后来他还是知道了情况。那一天,他约我出门,在城西的芦苇荡边,他搂住我吻了又吻说,青青,我是多么舍不得你。可是你母亲的要求我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实现,怎么办呢?和你分手我舍不得,不离开你,你母亲又将折磨你。所以,我只能上门和你母亲谈谈。兴许谈好了,我们可以在一起呢?
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同意了。
他买了好多礼物送给母亲,说了无数好话央求母亲,甚至后来还把自己的父母请来一起恳求母亲,但母亲只是一口咬定要房要十万礼金。母亲说这些狠话的时候,始终把头别向窗外,看都不看我的爱人和他的父母。而且她还时不时地把那些用到滚瓜烂熟,甚至能成诵的国骂和俚骂穿插到与大家的对话中,让整个气氛剑拔弩张,不可收场。
我看着固执又苛刻的母亲的样子,既生气又悲伤。而且她怎么就能把骂人这项技能发挥到这种地步,骂数个小时不嫌累,而且骂人时从不掉板。这个就读了两年小学的女人,是如何把骂人学得如此地道的?很显然,我的外婆一家功不可没。据说当年那一家人经常互骂,长辈与长辈对骂,长辈与晚辈之间对骂,晚辈与晚辈对骂,谁的骂技高超谁胜出。母亲骂不过她的亲人们,后来就嫁了父亲这个老实本分的男人,从此不用跟她的骂人家族竞技了。但她却在不太会骂人的父亲这里逞起了英豪。
母亲一家之所以会以骂战为生活常态,我想是因为贫穷。贫穷限制了他们的天空,也羁绊了他们闯世界的脚步。他们在自己狭小的圈子里自给自足,发现物质生活不能得到满足,便想得到,但贫穷让他们无法得到,于是开始争夺。争夺不成就吵架。那些个贫穷的日子,是一个家庭走向杂乱无章、彼此不睦的根源所在。
见母亲越骂越凶,越骂越不像话,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我觉得她太过无理和强悍,人生里第一次,我对着母亲爆发了。我说,您是在嫁女儿,不是在卖女儿!为什么非要用房子和十万元来交换我!
母亲没想到我会反抗,先是有些惊讶。但短暂的讶异之后,她开始更加强烈地压制我:我嫁女儿如果不能嫁得有价值,还不如卖了!
因为我顶撞了母亲,接下来母亲就对着我一个人破口大骂,把她所有的难听话都一股脑泼到我的头上。她发誓,如果我再敢跟他往来,就买毒药毒死我。我是她生的,她也可以弄死我。这些话太难听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谩骂竟如此狠毒,这架势太可怕了,他和他的父母后来悄悄走开了。走前,他告诉我,他爱我,但只要我母亲在一天,他都不会再踏进我的家门,所以,关于爱,只能尘封在记忆里,今生再也不敢开启了。
我的母亲终于用她的凶悍和无理,把我的初恋,也是唯一的爱情狠狠地推到了门外!我难过得要发狂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愤怒我的悲情,我浑浑噩噩,不想上班也不愿意出门,日夜颠倒,情绪纷乱。于是那天,我一觉醒来,恍恍惚惚就走进了药店,并买了一瓶农药。这种农药是剧毒,喝上一口就足以致命,从小干农活的我曾经亲见树下的百草在片刻之间香消玉殒。
我把药拿回家,藏在枕头下面。然后我收拾自己的衣物,在我家的后门把所有的衣服都烧毁了。我不打算活了。我觉得只要有母亲在,我的生活,我的生命就暗无天日。我是多么希望长在阳光下,像一株小草那天春生夏长?我是多么希望还能回到爱人的怀抱,从此馨享人间正常的悲欢离合?但是我不可能享有这一切了。所以我必要跟这个世界做个了断,用我的死告诉我的母亲,她伤害了我,她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让她为我的事难过一生。我也要用我的死告诉世人,母爱扭曲的家庭是可怕的。
我拿起农药准备饮下去的时候,母亲正要和妹妹去院子里的菜地摘新鲜豆角。母亲虽然强悍无理,但却是个勤快人。我家的院子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家里的物品也一尘不染。院里的蔬菜也被她和父亲侍弄得很好。因为我在炕上躺着,母亲过来骂了我一会儿。她知道我是在用这种方式跟她对抗。她重申了自己的立场:没有房没有钱,绝不允许我嫁!我心想,人家就算有钱有房也不会娶我了,就因为我有你这样的母亲!我不想和她理论,我觉得她的世界里根本没有道理,更没有爱,她是个空心人。所以无论她骂得多难听我也不动。于是她过来狠狠地掐我。我依然不动。小时候她经常把我的身上掐得青紫斑斑,让别人疑问,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就要离开她了,就让她占了上风又如何?她占了上风之后,发现我离开,说不定会后悔死。我就是要她后悔。想到这里我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看到母亲和妹妹到院子里去了,我立即拿起药瓶,将剧毒一饮而尽。这毒药实在是烈性至极,我感觉脏腑像是被烧着了,难受极了。于是我拍打屋里的墙,我甚至还一度有了求生欲望,喊了母亲和妹妹。但母亲听我喊她时,还在自顾自地骂我,她以为我是在跟她顶嘴。
后来,我终于精疲力尽,在毒药的作用下轻轻飘了起来。我看到母亲和妹妹回了屋。她们看到我躺在那里不动,上前碰了碰我。这时母亲才发现我已经没了气息。她喊父亲,喊所有可能听到她的喊叫的人。她拼命地拍打我,叫我快快醒来。她叫了我的名字。她的泪水像雨点那样打在我的脸上。但是可惜,我已经走了,再也不会跟她见面了。
3
很多年以后,我的妹妹长大成人。这一次,母亲没有对她的婚姻横加阻隔,她大概还记得我出殡那天,二大爷家的姐姐在火葬场跟她的对话。
当时,我的躯体被推进了熔炉,看着我整个的人一下子被大火吞没,姐姐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接下来泪如泉涌。她对一旁同样流了眼泪的母亲说:三婶啊,好好的妹妹就这样没有了,你不难过吗?以后对剩下的妹妹你不能再这样苛求了。因为没了孩子,你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年姐姐27岁,她的爱情被贫穷一次次挡在门外,她已经知道失去爱情的苦痛。只是她咬着牙用时间来治愈了失恋,又用多姿多彩的拼搏与奋斗丰富了因缺乏爱情而略显苍白的人生。我没有办法跟姐姐相比,因为母亲认为女孩嫁得好胜过一切,所以初中刚毕业她就让我辍学,我的头脑里没有多少对人生的深刻理解和体悟。我真后悔没有更多地跟姐姐交流。如果我能够读更多的书,了解更多的道理,为什么要逞一时之气把生命付诸荒芜?
其实妹妹结婚这年已经进入新世纪的第10年,许多勤快的农村人,要么靠设施农业致富,要么打工致富,要么靠栽种果树或养殖致富,所以买房送婚嫁金已不在话下。这使得母亲在经济上没能封锁住妹妹的婚姻。
妹妹出嫁后,很快怀上了宝宝。但就在她怀孕7个月的时候,奶奶突然去世了。奶奶是在敬老院里去的。老人家走前很安详。其实在她走前的一周内都很平静,她没有病痛,也没有精神不济,只是不想吃饭。就这样,七天后她就像瓜果熟透了那样,自然而然地“落”了下来。她生前曾经一度想要回到家里终老。她心里的家就是自己的老房子。她跟父亲提过,但父亲不敢应承,怕母亲会生气。对父亲这个人我现在也说不清他是一种什么心态。当着母亲,他说奶奶不好,可是到奶奶这里来探望时,他跟奶奶却极其亲近。虽然碍于母亲的原因,他极少看望奶奶。
按照祖训,奶奶的灵柩将要安放在我家后山上的祖坟处。那天,我大爷、二大爷、大爷和二大爷家的哥哥姐姐、嫂子、姐夫们扶着灵柩,缓缓向山口走过来。
我不知道奶奶算不算安息,只知道她走后,亲人都没有过度悲伤。大家觉得奶奶这是喜丧,因为这一年奶奶99岁,对于通常人来说,活到80岁已是喜丧,何况她老人家活到了这个年纪?奶奶活着的时候,大爷和二大爷经常把老人家接回家里住,但是父亲从来没有。
一行人说着奶奶的生前事,不觉就到山口了。可是这时,父亲却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堵在了大家。受帕金森这个顽疾的影响,他的手有些抖,但就是这双颤抖的手里却握着一把剪蚕蛹的剪刀。他握着这把剪刀,用颤抖的手叉着腰,满脸怒色地往那里一站说,我看你们谁敢过去?想往我的山上埋人就得拿钱买墓地!
大爷家的哥哥一听笑了,他说,三叔,这是你妈,你妈去了,要埋在你家的祖坟,你怎么能拦阻呢?
哥哥的潜台词显而易见:哪有儿子不让自己的母亲下葬的?
但是父亲不依不饶,一定要大家拿钱才允许下葬。
众亲人们一见父亲如此不讲道理,只好找来村党委书记来调节。党委书记劝说了半天,父亲只是“咬定青山不放松”,而且途中还有我母亲及妹妹加盟。母亲和父亲的表达方式不同,她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叙述这些年她和父亲的不易,后来见没人深表同情,就一改画风,说奶奶活着的时候什么也没给父亲留下,而且还经常要赡养费,父亲的两个哥哥对他也没有什么帮助,凭什么要把奶奶埋在祖坟?
大爷和二大爷跟母亲说,奶奶没给父亲留下什么,那是因为奶奶自己也一贫如洗。他们作为兄长对父亲的帮助不大,那是能力和经济条件有限。再说,儿女长大了,父母就没有义务再付出了。兄弟姐妹就更没有这项义务。而且,祖坟之地是祖上约定的,山也是老人在世时分得的,就连房基地都是老人的,你们住着老人的房子,还有什么理由说这山是你们的呢?
但母亲的道理一向就是不讲道理,她和父亲见道理上占不了上风,就并排站在一起进一步表明态度说,要想到山上下葬奶奶,就先从他们身上碾过。
大家无奈,互相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两个人也着实可怜,活了半辈子也没活出人样来。就问父亲和母亲,要拿多少钱才可以下葬?父亲就把母亲早先跟他说好的数字说了出来:三万。
三万,在2002年的春天,对于我的那些一向不太富裕的亲人们来说,虽然不算多也不能算少。况且,这根本是无理取闹!二大爷家的姐姐气愤地对父亲说,刚刚去世的是你的亲生母亲,是他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幸福与不幸,你来这个世界是因为她的原因,这是恩情,作为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道理?
那时父亲已是花甲之年,姐姐的话让他花白的头上冒了汗,他知道姐姐说的对,所以一时间有些哑口。母亲可不管这些道理,她在旁边抢白说,这些年我们家跟这个大家族根本割断了联系,山也好,地也好,房子也好,都是我们在经营,所以这里的一切是我们的,往山上埋葬家族里的人理所应当付钱!
姐姐说,要下葬的是你丈夫的母亲,不是外人。安葬自己的母亲,是为人儿女的义务,你作为儿媳妇,怎能如此不孝?
这句话惹恼了母亲,她从自己的“团队”里冲出来就要打姐姐。说起来,父母的团队其实只有三人,父亲,母亲和妹妹。其他几十号人都是来围观的。妹妹也不知怎么想的,怀着孕也加入阻止奶奶下葬的队伍里,而且和父母一样为他们的无理而振振有词。最可恨的是,她当天还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裤子。所有到场的人都在议论,说这个作孙女的实在是太不孝了。但这个团队的三个人不以为耻,只觉得他们是对的,全世界都是错的。
姐姐即将挨打,二大爷家的两个哥哥是不可能袖手的。他们立即冲到母亲面前说,你想怎么样?母亲虽然强悍,但也不是看不懂情势,她见这两个精壮男人要跟自己对阵,明知吃不到好处,只好悻悻地退了回去。
姐姐因为母亲的这次无理和要打她的原因,此后再也不登门。只是在十几年后,妹妹闹离婚,父母去妹夫家里闹,父亲被派出所拘留了找姐姐帮忙,她才勉强出面,但也只是用电话跟派出所沟通。姐姐深知自己的三叔和三婶不讲道理,所以她的出面只是希望派出所秉公处理,别让父亲受冤屈而已。她说,警官我不为难你,如果我三叔确实违法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他没有违法,你不能够断冤案。姐姐当时在社会上已经是有一定地位的人。她的话并无偏袒之意,所以,妹妹的婆家尽管想通过熟人教训父亲,也未能成功。
奶奶下葬的事因为父母的蛮横无理而卡在了我家的山口。眼见天近晌午,离预先订好的下葬时间越来越近了,一大家族的人心急如焚。因为着急,大家跟父母的争吵开始些升级。到后来父亲甚至又亮出了那把剪刀,并扬言谁上前就杀了谁。前来调节这桩纠纷的村党委书记见状实在没辙,只好打了110报警。
民警到场后,却并不急于上前干预什么,他们在车里等。二大爷家的哥哥们很生气,说这些民警怎么有些像猫捉老鼠,是不是等真的打伤人了他们才会出场?
二大爷是个果决的老人,他认为我父母是不会让步的,与其跟他们撕扯,不如换个地点埋葬奶奶。二大爷此前在村里是有影响力的人物,他一出口,就有村民表示自家山上可以埋葬奶奶。大爷家的哥哥门路广,赚了些钱,正好带在身上,便从衣袋里掏出三千块钱递给了那个村民。村民见一下子给了这么多钱,非常高兴,很快就领着大家改道了。父母一见众人散去,他们的大戏刚开场就唱不下去了,立时觉得心被抽空了一样:他们的本意并非不让奶奶下葬,只是想借机捞点钱。这下好了,自己的老人没在自家山上下葬,丢了人还没赚着好处,真是赔大了。于是二人开始互相指摘过程当中各自的错处,仿佛他们只要把计划执行得更完美些,我的奶奶便可以在自家的山上下葬,他们就能赚到钱一样。
奶奶的下葬地点是个阳光明媚的山坡。那里四无遮挡,对山下的景观一览无余,视线非常好。最重要的是,周围没有其他坟茔,奶奶在这里算是“独门独院儿”。大家都说,这老太太活着的时候省吃俭用,没想到走了却能住上宽敞的“房子”,也算是有福了。二大爷叹息说,这也是命啊。老太太嫁了两任丈夫,按说她走了应该跟其中一方合葬。可是她的第一任丈夫是有前妻的,显然不能合葬。而第二任丈夫呢,他们从结婚就开始争吵、动手打架,似乎也没有什么爱情可言。这样一来,还真的只能让她一个人去阴世里再寻真爱了。
也不知是因为奶奶的事让父母上火的缘故,还是多年的恩怨纠葛,加上生计的艰难压力太大,奶奶走后的多年间,先是父亲生病住院,后是母亲被查出患上糖尿病综合征并发尿毒症。再后来,妹妹离婚了。离婚后,婆家不许她探望幼儿。父母本来在邻居当中还以其不讲理到极致,使之不敢招惹,可是之后邻居们却好像翻了身,父母道高一尺,他们则魔高一丈。他们开始跟父母计较所有的生活细节。比方说,父母养的鸡溜进了他们家的菜地,他们不仅上门吵架,还会把鸡宰杀。而此前父母遇上这类情况顶多是把邻居的鸡揍一顿。父母在山上祭祖烧了自家的树,他们硬要说是烧了自家的树,非要父母重新赔一棵树了事。
原本父母独大的邻里生活,现在变成了三恶邻独对父母。父母没事的时候研究过,为什么此前的邻居都寂静无声,唯命是从,而现在却如此嚣张不可一世?显然是搬走的那家邻居招来的这户新邻居作怪。新邻肯定为那两家邻居出了很多主意。那两家邻居经受了多年的被欺压的生活,实在忍无可忍,开始绝地反击了。但他们具体是怎样连横与合纵的,父母就不得而知了。他们多年以来称霸邻里的也不过是“三板斧子”:一是找喳讲歪理,二是破口大骂,三是要求对方补偿或赔偿。而唯以第二板斧子厉害无比。母亲多年来练就的骂功不是白给的,她能从东方刚泛鱼肚白骂到日暮西山夜色降临。但自从母亲身体出现了状况,她就骂不动了。有时候骂着骂着就气短,骂着骂着就头脑昏沉,只能回家歇着。父亲原本就不擅长骂功,这时年老了,体弱了,更是不胜对骂。所以他们屡屡从邻里争端中败下阵来,想必也是岁月的奉赠。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父母称霸邻里多年,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一切“荣耀”,自然会水满而溢,需要让位于处在下峰的邻居了。而父母多年称霸邻里,又往往忽略了自身的健康,所以现在他们必然要回归经营健康的正道了。老话说,三水轮流转,果然。
似乎开始懂得朴素人生道理的父母,大概也逐渐意识到水利万物而不争才是做人的学问吧,他们在落败于邻里的日子里,日渐开始关注我妹妹的生活。他们不知道妹妹的离婚算不算自己的错,但至少处事不冷静,没有为女儿争得权益,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了,他们也老了,希望女儿幸福。可是女儿生过孩子,没有正当职业,想找个好的二婚对象难上难。
也许就是在这样的忧虑中,母亲终于没能扛住疾病的折磨,就那样去了。她去的时候应该说是没有过多苦痛的。虽然生前曾经有过多年的病痛折磨。来吊唁的二大娘跟我妹妹之间曾经有过一场对话。妹妹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说,二大娘,我妈活着的时候没吃好也没穿好,都怪我没能力,不能给她更好的晚年。二大娘就说,孩子啊,你应该这样想,她虽然没吃好穿好,但这辈子她一直处于家里的主导地位,她说什么你们就得听什么。她走的时候,没有去医院里插管、上呼吸机,你作为女儿也没有因为母亲生病陪在病床前熬夜和为她的病痛而痛苦。所以,你应该为母亲这样离去感到高兴。她到另一边一定也会找到幸福。这一世不幸,总不会世世都不幸,这也不符合规律。二大娘是位教授,她的话一向是有道理的。妹妹低下头,想了又想,觉得是这样的。
4
母亲下葬了,她应是安息了。不过我总觉得跟她之间应该还有一场对话。
在这场对话里,母亲一定会先向我提问。她会问,青青啊,恨不恨妈?
我会说,时间太久了,两世相隔也这么久了,早就不恨了。
她会说,妈真是对不起你,妈知道上辈子欠你太多。
我会说,妈,欠不欠的都没有什么了,但我不能明白的是,为什么您活着的时候会是那样一种人生态度?难道您的眼里就没有好人和值得疼惜的人吗?
母亲会叹息,长长地叹息。叹息之后她会说,我这一生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在一个父母整天争吵、兄弟姊妹不睦的家庭里,我明明很讨厌争吵和不睦,但不知为什么轮到自己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复制了这一切。而且我控制不住地要复制。我明知道当我打你骂你的时候,我的心是疼的,但我却能够狠下心来向你伸手,对你张口。我用自己事后的哭泣来数落你的不是之时,其实我内心充满了懊悔。我也曾经发誓要克制,不要再那样说话那样做人。但是这一辈子我都没有做到。你能告诉妈,为什么会是这样吗?
我听到这里会心疼母亲,因为我已经知道她的人生之所以会这样,一是宿命,二是家庭,三就是文化。因为我亲见我的大二爷一家的故事历程。二大爷也曾生活在父母为贫贱的生活而争吵、为脾气不合而动手打架的阴影之下,也曾经历家人之间彼此挑剔、互不容让的生活。他在婚后也曾复制父辈的生活模式,后来因为我奶奶的挑剔,他和第一任妻子分道扬镳。
再后来他经人介绍娶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我的二大娘。二大娘是当时十里八村少有的文化人。她对二大爷的暴躁和挑剔一忍再忍,她教育我的哥哥姐姐们说,家人之间不要讲道理,要讲爱。她让儿女们客观认识自己的父亲。她说拨开二大爷的暴躁易怒,走到他的人生深处,会看到他有过怎样苦难的童年,看到他如何在60年代困难时期半工半读把初中读完,又如何经历变革时期的被冤屈被打击,直至失去大好前途……二大娘说,二大爷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他的才华和能力因为社会环境所限被埋没被忽略,因此才有后来他的人性扭曲与彷徨。如果我们能够学会站在他的立场去思想,或许就会有了理解和体恤,一切就可能发生变化,包括相处方式,对他的态度。这一切,我们称之为爱。爱可以狭隘,可以宽广。狭义之爱温暖的是个体,宽广之爱温暖的是大家和自己。
二大爷家的哥哥姐姐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从书本里汲取着丰富的营养,又接受了母亲最好的教育,于是他们懂得了二大爷。当二大爷老了,他们在一起说起少小被父亲打骂的事时都很平静,他们说,父亲的初衷都是对的,只是方式方法有待商榷。何况,他们姐弟三人都是长在改革开放前期,那时候人心浮动,身边一些同龄人蜕变得不可辨认,但他们始终如一,这一点,他们认为是二大爷的原因。二大爷正直,只是脾气暴躁起来时不讲道理,时而还多疑。但二大爷也精明有头脑,他们耳濡目染,终身受益……他们一家是远近闻名的和谐家庭,所有的不平和故事也都成了往事。
母亲的名字叫菊芋。母亲说,她出生的时候,家乡的菊芋开得正茂盛。菊芋这种花据说属于外来物种。但这个外来物种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只要头一年生了根,第二年就会如约花开,年年岁岁,花开如故。我的姥姥和姥爷觉得这菊芋不仅花好看,还有极强的生命力,就希望女儿生如菊芋,可以抗过艰难的岁月,过上好日子,让生命也绽放得美好。可是母亲说,她这一生都未曾盛开,因为她过于挑剔生存的土壤,也不喜欢周围的友邻,更不愿意去结交亲朋。村干部曾试着帮忙沟通她的邻里关系,但结果却是被骂得不敢登门。久了,再也没有人愿意来相助,母亲就这样,把自己的生命活成了孤岛。十里八村没有人不晓得她是个泼妇的。因为她成了孤岛,父亲也被困其中。母亲还说,她这个孤岛也困守了我,致使我在婚恋一事上想不开,最终走上绝路,没有机会嫁人,更没有做过母亲。
一切都远去了,一切也都如旧。对于生生灭灭的人生,我和母亲已经是过客了。作为一个过客,我有太多的复杂情绪要表达,但所有的表达都无法去挽回我前世失去的一切。
如果我还能遇上母亲,一定会给她一个暖暖的拥抱,然后告诉她,女儿现在懂她了,如果来世还做母女,一定不会用那样激烈的方式回应她的激烈。
所以我和母亲的对话到后来,很可能内容宽泛无边,而文化注定是我们绕不开的话题。母亲活着的时候就羡慕有文化的人。她觉得如果自己有文化,一定可以做点什么,至少不会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世下来就只图个温饱。
我觉得在我和母亲的对话里,一定还会有一段话是这样的:青青啊,你现在在哪里?妈生前做了太多错事,虽然称不上是彻头彻尾的坏人,但我的错让许多人内心不舒畅,生活没办法快乐,或许,我会下十八层地狱。妈不知道十八层地狱是什么样子。但妈很想知道,会不会还有机会重来一世如果有来世,我甘愿放下内心的怨气和不满,对他人少一些挑剔多一些善意。然而我究竟能不能摒除长在骨子里的不良性情?如果不能,谁将给我力量,使我挣脱自我,再塑一个更好的我?
当我这样幻想着与母亲的另类相会时,时间已经是2021年。母亲的去世,从此省去了家里一大笔的治病费用。父亲身体虽然不好,却不需要时时花销。妹妹正在城里打工可以养活自己。在眺望未来的时候,父亲的心情应该是轻松了多许,但也应该是复杂的。他跟母亲“斗争”了一辈子。但对于他们那一代人来说,两个人一经成为夫妻,就很难分开了。就算两个人互相不赏识、世界观严重分歧也会将就。父亲将就了母亲一辈子,活得完全没了自我。甚至在奶奶下葬的时候,他还扮演了一把彻头彻尾的不孝子。我已经无法知道父亲现在的心理了。只知道这一年春节,他让妹妹去拜访了所有多年不走动的亲戚。
故事到此也只能草草收尾了。因为我实在无法回答母亲,也不能给我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更不知父亲的未来。也许有那么一天,我翻开一部典籍,终将邂逅一个真谛,使我从此茅塞大开也未可知。
(完)